短篇小說 - 最後的感情












『皇族的戰士凱旋歸來!他們的利劍在烈日下閃閃發亮,以熾熱之心使敵人的鮮血噴灑在刀光上!他們的英勇無人能及,他們的威猛無人能擋!皇族的戰士凱旋歸來!』



聖特娜斯城門到處傳揚著喜訊,人們歡唱著迎接戰士的樂歌,無可比喻的笑容使得他們臉上泛著快樂的美麗。他們當中有男有女,男的高聲擊掌,聲音瞭亮地對來者致以讚賞;女的翩翩起舞,將手中的花環拋到戰士們的手裡。陽光的照耀下,戰士們的頭盔佈滿裂痕,鎧甲上充斥著血跡,武器上沾有敵人的鮮血。這些,證明了聖特娜斯軍隊在戰鬥上立下的功績,榮耀著戰士們奮勇抗敵的高尚理念。

看哪!那是帶領勇士們的統帥!背上的巨大之劍曾在他手中殺敵無數,胸前灰黑的鎧甲在陽光反射下閃亮著神秘光彩。一身深色皮膚和深藍髮色是他的象徵,成熟且充滿雄風的臉龐使騎在良馬之上的他散發著凱旋戰士應有的光。百姓們,歡呼吧!那就是這次戰事中率領勇士戰鬥的統帥──艾普羅將軍!


「承蒙聖特娜斯歷代帝王對是次戰事的保守,聖特娜斯皇家軍第七小隊主帥艾普羅帶著戰果參見陛下!」名叫艾普羅的獅族戰士俯身跪在帝皇的台階前,等待著眼前人物的回應。
「聖特娜斯的戰士,你做得非常好!」坐在皇座上的人揮一揮手,示意跪下的勇士平身,「現在,在你尊敬的帝王面前報上你的戰績來,讓我知道民間所傳頌的一切都不是偽君子的謠言!」

「在歷代帝王的保守之下,吾等大軍成功佔領敵軍領地,以強盛之勢獲得全盤勝利!此全憑陛下的英明決定,相信不久之後,聖特娜斯將會步向光輝,世間忠誠的勇士將誓死投靠!」

「哈哈!說得好!願歷代聖特娜斯之王為你的英勇作眷顧,願你的光輝戰績能聞名遠播!先作休息吧,歸來的戰士!好讓你為末來的一切作好準備!」

「謝謝陛下!」艾普羅雙手握拳於胸前,隨後轉身退出廳堂,背後劍身與劍套隨走動而碰撞,輕微的金屬聲響徘徊在寬廣的大廳中。


「國王陛下,那麼關於與奧特斯國的戰爭會議......」此時,國王身邊的一個人影靜靜地響起耳語。
「明天才開吧,艾普羅才剛打完戰事,不適宜開會費神。」
「是的,國王陛下,微臣先去打點一切。」語畢,一道人影靜靜離去,剩下坐於皇座之人。


「艾普羅,果然是個好人才......」王自言自語道。

* * *

翌日,晨。

「唔─喔喔──」躺於床上的雄獅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本能性地伸了個懶腰後坐起來,發呆。

太陽初醒,光線透穿微薄的水霧,給大地染上一片醉紅。鳥語音符在城堡的某幾處響亮,配著涼風自窗外吹拂內裡的事物,如輕盈的手般撫摸雄獅的毛髮。

「聖特娜斯......」名叫艾普羅的藍髮獅族自床舖走至窗前,窗戶的高度正好遮掩了此刻赤裸的他。清風輕輕掃過他深色的肌膚,幾塊腹肌與胸肌順著呼吸而起伏,結實的手臂和臀部都給人安全的感覺,更不必細說胯下那代表雄風的位置是多迷人。

艾普羅一手摸著窗戶的邊緣,那其實是一種由堅硬的大石塊堆砌而成的石窗,在每一位將軍的寢室都有一扇,方便將軍每天清晨時分觀看部隊操練的情況。這樣的設計在有城堡的國家中是常見的。

雄獅靜靜地享受清風,臉龐上的一雙深藍之瞳聚焦在窗外的一個世界──旭日初升的良晨,薄霧依依稀稀地為地上增添半點神秘感,排列整齊的房屋所透出的燈光漸漸熄滅,一家家門戶打開了,獸的子民們從內裡走出來,向他們的好鄰居打招呼,作出日初之祝福【註一】。然後這些獸民們都作自己必須作的勞動,男子必須擔當起養家的責任,而女子則在家靜待伴侶帶著美訊歸來。他們的孩子在聖特娜斯的國度下茁壯成長,年齡稍大的會進入學校認識書裡的世界,而年齡較小的,如年僅數歲的幼獸,將會跟隨在他們母親的身邊,直至適合的時刻接受教育。

至於剛出生不久的新幼獸,將會在族裡長老的面前受到獸神的祝福,然後回歸到母親的懷抱裡,吸吃母乳,好讓他們能夠健康地成長。

這一切,從城堡高處、雄獅所身處的窗戶中看來,都是如此美好和和平的一幕。


「啾──」

窗外的陣陣拍翼聲中夾雜了一聲嚎叫,一隻擁有一身雪白皮毛的鷹自天空中飛進房間裡,徐徐地降落在伸出來的一隻左手手臂上。

「你也醒啦,裂啄。」艾普羅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白鷹的毛髮,雙眼投以疼愛的目光,「昨晚睡得好嗎?」

「啾!」
白鷹語調輕快地回應了一聲,用頭蹭了艾普羅的指頭幾下,然後讓艾普羅把牠放在肩膀上,與主人一起觀看晨曦下的聖特娜斯。

「你看,這就是我們國家人民的生活。各人都知道各人應該做的事,他們不會吝嗇於將自己的情實行在幫助上,他們曉得獸神所賜下的祝福和誡命。即使是新生的幼兒,在知識教育和環境培養之下,他們都學會約束自己不行於罪惡之上,以免把自己的頭顱放進明日的墳墓裡。在帝王的統治下,人們會好好地繁衍下一代,讓獸神所傳承的智慧和精神得以留存。這些,都是如此美好的,知道嗎?」

「啾!」
白鷹同樣輕快地叫了一聲,伸出一邊雪白的翼掃掃主人的頭,示意自己對對話內容的明瞭。每次裂啄明白了點什麼都會這樣做。

「恩,乖。」藍髮的獅族轉過身,從床旁邊的桌上的一個小碗裡拿出幾粒小肉乾,放到裂啄的嘴前,「這是今天的早點,吃完後記著好好地獵食哦,不努力的孩子就沒有飯吃。」

「啾──」
裂啄張嘴叼起肉乾,幾下子就吞吃進去,然後又再次用頭蹭主人的臉。

「去吧。」艾普羅用左手輕輕一甩,白鷹嚎叫一聲後隨主人所指的方向飛出去,在醉紅的空中翱翔。

「真是美麗的雪鷹......」藍髮雄獅依然站在窗前,看著屬於自己的白鷹在空中自由展翅的樣子,一邊讚嘆一邊想著些什麼似的。


「叩─叩─叩─」

數下敲門聲打斷思路,這個在清晨時分來臨的訊息似乎隱含了什麼重要的細節。

「什麼事?」藍獅以適當的音量使門外的來者能聽見。
「艾普羅隊長,是國王陛下的命令,請盡快到會議廳,眾人亦在前往中。」來者在門外客氣地道。
「好,我整理好就過來。」打發來者遠去後,艾普羅便轉身走向牆邊,拿起掛在上面的衣物,開始給赤裸的身體添上遮掩,同時猜想著會議的內容。

艾普羅先穿上一套深棕色的薄衣,紮實的肌肉緊緊服貼於其上,令人不禁垂涎他身體線條的完美。接著,被放置於牆上的鎧甲部件被一一取起,腳,腿,腰,胸,肩,腕,手。這些灰黑色的鎧甲由城裡手藝最純熟的皇家鎧甲製造師所製,灰黑的鎧甲表面裡,隱藏著幾絲潔白的幻光,在太陽光線的照耀下,這種光將會逐漸蔓延,直至整件鎧甲透滿了奇幻的反光感,跟灰黑的表面相連,一種高貴、崇高的感覺顯露得完美無暇。

至於另一個特別的地方,則是鎧甲的製作原料。鎧甲由眾多礦石中最高級的靈礦【註二】所製,堅硬程度為鎧甲之中最高,熱寒皆防,刀劍無損於絲毫,在戰場上協助裝備者防禦敵人之兵器。

然而當艾普羅套上最後一部份鎧甲後,無機的物件剎時有了溫度,與身體作出了非常漂亮的比例,彷若兩者本身原為一體。這套完美之鎧為他的身影增添了沉穩與強悍,將皇家重劍士之名義毫無保留地顯現出來。

「呼──」

一件深褐色的披風自肩及地,隨著藍獅的行走,風之流動使披風隨勢飄揚,帶出一片瀟灑,透出一份豪壯。

留下此刻空無一人的房中,一把巨劍在牆上閃著太陽的反射,以及窗外自由飛行的白鷹之聲。

* * *

夜,沐浴大地;月,顯著上弦的樣子。

會議已經結束,眾部隊之將軍返回自己的房間作休息,為不久的將來預備好身心。

一扇窗戶下,深藍的毛髮藏著一對同樣深藍的眼睛,默默地集焦於夜空的這個弦月之上,貌似意猶未盡。


「將軍,」一道聲線從門旁傳來,是一隻穿著跟艾普羅差不多的狼獸人,但全身的鎧甲是灰白色的,「關於今天的會議,下臣始終覺得將軍做得有點不當。」

「我知道,」名叫艾普羅的獅族把視線轉移到狼獸人的身上,眼神從冷靜轉為憤怒,「可是身為一個正義的國家,在沒有徹底查清情況的狀態下就謬然出兵,這種行為我絕對不能接受!」

獅族的聲量突然變大,從語氣中可以知道他非常憤怒,甚至在月光的映照下,那雙深藍之眼彷彿透出噬人的殺意。

「可能大家的決定有差誤和值得改善的地方,不過將軍實在不應該在那種場合下大發雷霆,」狼獸人沒有被對方的憤怒嚇至退縮,反而走到了艾普羅身邊,雙目投以的是對上級者的無限尊敬,「更何況是一拳毀壞了會議桌呢?」

「......」艾普羅轉身望向仍然高掛天上的弦月,不發一語。

「艾普羅將軍...」狼獸人用手輕輕搭在獅的肩上,語氣比方才溫和了不少,「有什麼事嗎?」

「......」他依然沉默,看著窗外那閃著光的月。直至不久後,他才深深地嘆氣了一下。

「從我開始做軍人的時候你就一直跟隨我,在友情上我不說也過意不去,對吧?」藍獅也伸出一手搭在狼手上,看了一眼狼獸臉上的微笑後又看向夜空,「副帥,告訴我。我被委命在幾日之後進攻奧特斯國,而原因是懷疑對方搶奪了我國的一顆獸魂之石,可是事實的真相還沒有徹底調查清楚就下令要攻打,這不是我國一向的作風。另一方面,奧特斯國的卡伊薩將軍,是曾經與我出生入死的好友,他是一名值得敬佩的英雄,我不希望因為國家謬然的攻打而在戰場上與他一決生死。無論是戰爭還是朋友上,這都不是我所希望發生的事。告訴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應該怎麼做?」

「這的確是個很難取捨的情況,可是在下臣看來,將軍應以國家社稷大事為先,軍令當前,不得不捨棄友情。」

「就算軍令如山,難道就可以不管正確與否而把一個國家攻毀嗎?」藍獅回頭望向狼獸人,臉上露出幾絲複雜的表情,「這不是等於把自己陷於不義嗎?」

「將軍應該知道何謂軍人精神,作為國家的人,國家的決定就是自己的決定,忠心為國家效力是將軍你一直以來的宗旨,我相信身為知己的卡伊薩將軍也會明白這一點。」狼獸人把另一隻手再搭到獅的手上,一上一下包著艾普羅的手,「而且對於國家將來統一的大業,犧牲友情是不可避免的。」

「真的是這樣嗎?」艾普羅把肩膀的手移到腰前,又搭上另一隻手在狼手上,「如果事實的真相的確是奧特斯國搶奪了我國的東西,我不會說些什麼,但是現在的情況......萬一大家所作出的決定被人民知道,他們還會跟以前一樣相信自己國家是那麼忠義嗎?他們還會像現在這樣,每天懷著笑容去過嗎?」

「將軍......」此刻狼獸人的臉上彷彿懷著幾絲憂愁,「他們會知道國家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重要物才被逼出兵的,他們看到的是將軍用能力戰勝敵人的英勇樣子......」

「......」

「至少,在聖特娜斯統一之後,他們就不會介意過去的辛酸是光明還是黑暗,他們只知道皇家軍付出了多少血汗,只知道國家為了和平作了不少事......」狼人把一隻手從艾普羅腰前放到肩膀上拍了一下,語氣裡透出安慰之意,「所以,去吧,將軍。隊裡的人期待你來帶領他們橫過血腥戰場。」

「......」此刻藍獅不作聲,眼神再次轉移到夜空之月上,臉上露出了悲傷的表情,「但願如此......」

「將軍......」狼獸人看見艾普羅露出哀傷的神情,自己的心緒也不禁沉重了起來。只因為,他們心底裡都知道這場戰事背後所包含的一切:聖特娜斯眾將軍向來對奧特斯國的印象不是很好,一直視對方為眼中釘,長久以來發生小型的私下戰事不計其數,若然沒有艾普羅一直幫奧特斯國說好話,相信奧特斯國早已滅亡。然而這一次聖特娜斯國的寶物失蹤,一班心計的權臣便自然把責任推到奧特斯國身上,乘機發動戰爭,即使艾普羅再努力勸說,也不能挽救這次的浩劫。


「我出去一下。」藍髮的艾普羅雄獅收回嘆息之情,轉身走往牆上,拿下那柄巨大的劍置於背後。

「郊外?」狼獸人注意到這動作意味著什麼,因此關心地問候。

「恩,見老朋友。」

「小心一點。」

「恩,你也早點休息。」

與狼獸人道別後,藍獅「呼」的一聲甩過深褐色的披風,以夜間的涼風與背後的巨劍作伴,徐徐地揚長於通道盡頭。

* * *

月亮已經高高掛在沈默的空中,星星的微光告訴大地現在正是深夜。

城外的草原上,一匹駿馬在及膝高的野草間奔馳。它的一雙眼睛發出烏黑的閃亮,舞動的馬腿強而有力,在銀光下以顯眼的肌肉及隨風飄逸的純黑馬尾散發出活力。

馬鞍之位,一身灰黑色鎧甲胯坐其上,雙手執著馬僵,背後的巨劍在披風的掩蓋下若隱若現地透著幾絲反光。隨著馬匹跑動時的震盪,這柄巨型利劍不時在銀光下亮著微弱的藍光。

「達啦達啦...達啦達啦......達啦......」
馬啼的狂奔漸漸收慢,黑夜中的駿馬在草原的正中卻步。

收緊了僵繩,艾普羅冷靜地觀看眼下的一切──星夜下的草原在月銀照耀之中泛著幽光,生長旺盛的青草在涼風吹拂下搖曳。放眼遠眺,沒有盡頭的暗綠與漆黑構成特別的水平線,線上者,閃爍繁星滿佈,線下者,暗啞之綠泛銀幽。

「呼......」背負巨劍的獅族輕輕嘆了道氣,眼神遙望南邊長空中的一片睡夜,不禁自言自語,「這時候的你,也在看這片天空嗎?」

回應的只是青草被風吹動時的搖晃之音。



「戰場之上,互鬥之體,何以勝?何以負?」
一道聲線自後方傳來,伴隨的是馬匹慢步走動之聲。

「哼哼,」艾普羅輕輕一笑,「肉體之鬥者,愚。勝者,有兵勝無兵。習武之真而互鬥者,求武之極,道之真。勝者,有術勝無術。」

「你還記得呢,老師所教我們的東西。」
來者是一隻有暗黃毛色的虎獸人,體型與艾普羅一樣屬於健碩型,穿著純銀白色的輕便鎧甲。

「記得當時誰背不出來就要被罰挑著兩個水桶跑村子,想不記得牢也難,」艾普羅輕鬆地下馬,臉帶笑容地凝望同樣下馬正往自己走過來的虎獸人,「我還記得我們兩個都背不出來,結果整天繞著村子到處跑呢,靈之格鬥士卡伊薩。」

「對阿,魂之重劍士艾普羅。」
名叫卡伊薩的虎族笑著搔幾下臉。

「呵呵,那麼──」


「啪!」


話沒說完,一獅一虎同時揮出右拳,兩拳相碰時產生的聲浪一下子傳遍整個草原。

......

彷彿時間停頓了,猛地揮拳後,兩獸一動不動地僵硬在原地。

「......好兄弟。」
定格一下子解除,兩獸的拳由合而開,握住對方的手,雙方來了個久別重達的相擁。

「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這特別的見面禮呢。」艾普羅把手繞過頭搭在對方的肩膀上,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開懷大笑。

「只是半年就會忘記麼?你眼中的這個我也太差勁了吧?呵呵。」卡伊薩同樣把手搭在對方肩膀上,一臉豪邁笑容與對方並成一對。

「呵呵。」


一獅一虎歡歡笑笑地擁抱,你搓我的臉,我敲你的頭;你分享你開心的,我說出我高興的。有說有笑,這兩隻獸暢懷地敘起舊來,彷彿周圍的環境也被添上一層歡悅。


「呼!」一獅一虎同時躺臥在地上,躺下時所產生的空氣流動幫他們撫平了青草,讓他們舒適地躺著。

「好久沒有這樣暢快了,」艾普羅從方才的歡悅中漸漸冷靜下來,看著眼前的一片夜空,「能夠這樣輕鬆地躺著,的確不容易。」

「恩阿,」卡伊薩也從喧嘩的氣氛中冷靜下來,「事務的不同,空閒的時間也不同,不是你閒我忙,就是我悠你匆。想起來,上一次大家都有空來到這裡的時間就是半年前了。」

「雖然說時間過得很快,但上一次的會面又好像是昨天才發生過一樣,這矛盾的感覺真怪。」藍獅望到卡伊薩輕輕點一下頭後,緩緩地舉起右手握拳向著天空中的月,「那時候所見的也是這一片天空,佈滿星辰,掛著弦月。」

「恩阿,」暗黃毛色的虎族也伸出他的左手握拳向著月亮,與獅族的並在一起,「那時候的星空也是現在這樣美。」

「......」

「......」

「卡伊薩...」

「恩?」

「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在這裡見面了呢......」艾普羅以低沉的聲音道,語氣中帶著一點悲傷。

「......」卡伊薩沉默了片刻。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幾天後將會發生什麼事,到那時候,他們兩人便可能剩下其中一個了。

「笨蛋,不是說過出來的時候不談公事嗎?」卡伊薩微微一笑,用舉起的左手拍拍旁邊的獅手,「就算事情真的發生了,剩下來可以在這賞月的也應該是我。」

「哼哼,」艾普羅也微微一笑,用舉起的右手捉住旁邊的虎拳,「想念一個人的感覺很辛苦的哦?」

「也總比死亡來得輕鬆吧,」卡伊薩的微笑更燦了,「所以你死我生就好嘍,因為你是個笨蛋。」

「口硬的格鬥虎。」藍獅一笑。

「心軟的巨劍獅。」黃虎也一笑。

月光下,兩隻影子的距離慢慢變得親近......

* * *

時間是一隻手,因為它撫平草原上的綠色茂密;時間是一陣風,因為它吹拂著草原所有的表面;時間也是一陣狂烈,因為它使人的血液興奮,因為它使人們有感覺。

銀白色的鎧甲,連著一件刻著奧斯特國圖案的淺藍色披風,陪著另一件灰黑色的鎧甲和深褐色的披風靜靜地躺在小空地上,享受著風與月的洗禮。

踏──

一雙暗黃色的獸腳踏在鎧甲不遠處的另一小空地上。漸漸往上細看,是結實的小腿,大腿,除去迷人的下體不說,數件腹肌像紀律嚴明的部隊整齊排在兩塊凸著乳頭的胸肌下,喘息使黃虎的胸襟又起又伏,使那可愛的毛髮懂得引誘別人張手抱上去蹭個不停。

這隻暗黃色毛的裸體雄虎是強壯的,頸邊戴著的琥珀色月牙型項鍊是奧特斯國勇士的象徵,在月亮照耀下顯著半透明式的淡黃,更悿美感。

「月亮好像在看著我們。」名為卡伊薩的這隻黃虎昂首望月,光線在他臉上照出溫和。

「不僅是月亮,就連大自然也在看著我們,」一雙深色皮膚的手從後摟著卡伊薩的腰,一頭深藍的毛髮出現在他的脖子旁,「因為我們就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

「會尷尬嗎?在明亮的月下草原。」卡伊薩把手放到腰間的手掌之上讓他好好地摟著自己,而且輕輕地動著脖子,好讓在上面的吻和舔弄顯得更舒服。

「習慣了,」有著深藍髮色的頭輕輕舔著對方的耳朵,調情地吻著對方脖子上的敏感部位,「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也對...」卡伊薩扭過頭,把嘴唇對上對方的嘴,伸出舌頭,享受地品嚐著獅族舌頭的味道。他的身體被一雙獅掌輕輕地愛撫,右邊來的搓揉著自己微微粉紅的乳頭,左邊來的輕搓著胯間的下體與肉袋。他也感受到股溝上放著一根硬棒,輕輕地,在那一條不深的小縫上來回地上,下,上,下,上,下......


緩緩地,屬於虎族的下體變大,變長,在藍獅的手中搓成了一根堅硬的肉棍,佈滿著血管和青筋,連同兩粒肉球在獅掌搓弄下顯出迷人的魅力。

「濕濕的小拳頭看起來很可愛。」艾普羅用手沾了一點口水,輕柔地套在黃虎的龜頭上搓揉,讓龜頭濕濕地從食指和中指之間凸出,被兩指輕輕地摩擦著龜頭溝這一敏感的地方。他知道他喜歡這樣。

「你的嘴只會這樣甜。」龜頭傳來的快感讓卡伊薩感到一陣過份的舒服,他興奮地把尾巴翹起來圈住藍獅的腰,一邊跟對方接吻,一邊把硬熱的獅棒夾在雙腿中間,溫柔地摩擦,摩擦......

「唔恩恩......」藍獅在耳邊發出舒服的低吟,腰部緩緩地配合摩擦的旋律,雙手在對方身上愛撫的力度也漸趨狂熱與興奮。

「真硬。」卡伊薩露出微笑,轉過身,一下子把對方按俯在地上,深深地與對方醞釀嘴裡的情意,作著愛與愛的交流。

躺在地上的艾普羅被對方剛才的動作嚇呆了半秒,但在嘴唇接觸的那一刻,又變回了享受與溫柔的模樣,雙手仍舊調情地撫摸對方的下體和胸部。

「唔嗯...嘎......」卡伊薩賜吻的地方緩緩偏移,從嘴唇,直到下巴,胸部,腹部,最後停在了名叫下體的部位上。

他用虎爪輕輕地搓弄兩顆肉球,讓它們在摩擦下提示獅族精子是時候作好熱身的準備。接著,虎族雙目注視到肉袋上的一根大棒,那是根有點深色的生殖器,棒身上分佈著粗大的血管跟青筋,肥嘟嘟的龜頭上淺淺地蓋著一層淫水,興奮地抖動,抖動。

「濕濕的巨劍也很可愛。」黃虎用口水取代了那層淫水,一邊搓著肉袋一邊把雄根舔得左搖右晃,最後張開嘴吞住了整根硬挺。他知道他喜歡這樣。

意味舒服的呻吟證明了卡伊薩的想法,濕軟的舌頭感受得到堅硬的程度,那一根勃起的獅棒在嘴裡興奮地挺直,自龜頭深處流出的分泌物刺激虎舌的味蕾,無論在獅在虎上,雙方都非常享受。

「我的味道是怎樣的?」藍獅張開雙腿微微曲膝,用手肘撐著上半身,向胯間的虎頭問道。

「唔...」卡伊薩停住了吸舔望住對方,然後又微微一笑地埋頭,「那我的又是怎樣呢?」

「哦?」明顯地聽到對方的聲調提高了一點,但從中似乎帶著歡愉的壞笑,「那麼──」

「唔嗚!」

藍獅突然一個右轉,把卡伊薩反壓過去,左腳踏在虎頭旁邊,而右腳跪在另一邊,胯下的硬棒仍然連接著對方濕潤的嘴跟舌頭。這一連串的動作令卡伊薩感到一陣意外。

「我也來尋找答案。」

感覺到嘴裡的那根突然旋轉了一百八十度,現在卡伊薩雙眼清楚看到獅族迷人的肉袋懸在空中輕輕搖晃,一條尾巴隨意地搖擺。只是幾秒,卡伊薩同樣勃起的肉棒多了濕暖的感覺。

「阿嘎......」黃虎龜頭溝的部位被濕軟的物體不斷摩擦,馬眼不住地分泌著淫液,令舔弄者品嚐得更起勁。看來對方已經很清楚令自己最舒服的方法。

「唔喔喔......」藍獅忽地發出呻吟的低吼,腰間不自主地往前用力挺進──胯間的虎嘴輕輕地咬了龜頭一下,隨後深深含入了整根硬棒,用力地吸吮。看來對方也很清楚讓自己最爽的方法。


一獅一虎,你吸我含,你舔我弄,濃濃的雄性味道慢慢揚長,為周遭的環境添上一份色情,瀰漫出愛與情的深厚氛圍。

* * *

「進來了......」半滴汗水流過臉龐,卡伊薩微微皺著眉頭,尾根傳來的一點疼痛使他有半刻不能動彈,「果然是太久了。」

「恩,緊了很多,」艾普羅微微張開雙腿,找一個合適的角度讓坐在胯間的對方感到舒服一點,「還可以嗎?還是需要換?」

「不了,」黃虎雙腿跪在藍獅腰間,試圖讓交接點輕輕摩擦數下,「你也應該一樣緊的,我慢慢習慣就可以了。」

「恩...那麼我要開始動了,我輕一點。」艾普羅撐著卡伊薩的臀部,只見肉袋與硬棒順著通道緩慢地插入,抽出,插入,抽出......

「阿嘎......」

「喔......」

* * *

「呼...呼嘎...呼......」沉寂已經掩蓋不住狂熱的氣喘,兩獸的交合亦即將到達最高潮,只見汗水交織於你我肌膚之間,愛的接吻變得熾熱又野性,激發源源慾火的是愛撫,爆出滾滾興奮感覺的是摩擦。

「喔阿阿阿阿......」呻吟,呻吟,雄獅享受地吼叫,快感逼使他不斷扭動腰部,配合胯上的舞者,製造出「啪滋啪滋」的迷人聲響,彷彿進入最後階段的演奏,瘋狂得停不下來。

「唔嗯嘎嘎...來了來了!」性交得火熱的身體再也容不下更高的溫度,一道亮白的弧線自馬眼噴射到空中,貪婪地把對方胸前的獸毛黏成一片白稠。看!又一道漂亮的弧線劃過半空,直落藍獅那粗獷的臉上。一道又一道的弧線,把卡伊薩大量的精液噴灑到了艾普羅的身上。

「咕阿阿阿...阿阿!」龐大快感讓艾普羅緊閉雙眼,喉嚨透過張開的嘴巴發出嘹亮的獅吼,猛然的腰部上頂使卡伊薩的身體隨著上升,張開的曲膝之內,最高潮的地方要爆發出來。噴射!噴射得猛烈!滾熱的獅子精液瞬間充塞整個肉壁通道,這一刻的獅族下體彷如主人引以自豪的巨劍,堅硬地插在深深的肉穴之中。


「嘎...嘎......」腰部徐徐下降,噴射出去的精液在穴裡恆溫得完美,少許滿溢的晶瑩從交接口往下流,緩緩地劃過美麗的獅族肉袋,把這一刻的性交部位顯得迷人至極。

「呼,呼嘎......」汗水與精液合二為一,乖巧地沾濕你我的胸膛,傳情的接吻來自兩根貪婪的舌頭,高潮過後的獅獸虎獸深情地親吻,就像那被精液沾污的臉上胸上亦變得不甚重要。他們只是好好地以舌頭調情,就在月亮映照下的大自然中。

* * *

「看來你的馬是勾引其他馬的好東西哦,叫得那麼淫蕩。」艾普羅仍然躺在地上,全身赤裸,聽著不遠處傳來兩匹馬交合的聲音,悠閒地休息著。

「都是因為你那隻種馬一直衝擊個不停才會這樣吧?」躺在旁邊的卡伊薩,同樣赤裸,「不是你剛才叫那麼享受的話它們哪會跑去搞了,現在可好啦,如果搞到精疲力盡回來的話我看我們等著走路回去了!」

「你剛才也叫得很享受不是嗎?」艾普羅輕輕搔對方的肚子,「還射那麼多到我身上去。」

「你敢說你不多嗎,現在我的後面還在慢慢流著你的東西耶!」卡伊薩輕輕拍了藍獅下體一下。

「也總比慢慢舔乾淨黏住毛髮的精液來得好吧,我還是比較多毛的獅族耶,黏黏的感覺怪怪的。」

「已經由我幫你舔乾淨了,還不滿意嗎?你這傻瓜巨劍獅。」

「當然不會阿,不過可以加上專門部位清潔的話我會更喜歡,笨笨格鬥虎。」

「淫獅。」卡伊薩望著對方。

「蕩虎。」艾普羅也望向對方。

「......」
「......」


「呵呵...」
「呵呵...」


溫暖的嘴唇,再次擦出點點火花。

* * *

「還會再見嗎?」白銀與灰黑的鎧甲並排在晨光之下,各自閃著耀眼奪目的光彩。一頭深藍鬃髮的雄獅語帶痛惜地問對方。

「恐怕是戰場之上了,兄弟。」名為卡伊薩的虎族沉靜地替對方繫上深褐色披風,由上等布質所製的華麗披風在微風中隨意搖曳,與自己的淺藍披風配襯成一對。

「是嗎......」名為艾普羅的獅族沉默,面朝朝陽。

「世界總是這樣運行著的,任何人都無法避免,」卡伊薩把手搭到對方的肩膀上,望向對方注視的方向,「命運就是喜歡為難所有人。」

「不分你我,不論貴賤,精彩的交錯陶造出完美的生命,」艾普羅接著唸下去,「這就是命運存在的意義。獸之書,一章一節。」

「我知道你會明白的,兄弟。」卡伊薩望向對方深藍的雙瞳,露出柔和的微笑。

「恩,謝了。」笑容終於回歸到藍獅的臉上,是真切的笑容。


「那麼,時間差不多了。」

「恩,期待下次與你的在會,靈之格鬥士卡伊薩。」藍獅伸出握拳的右手。

「只求相見,不求相聚,」黃虎亦伸出握拳的右手與之輕碰,「再會了,魂之重劍士艾普羅。」


兩拳相碰,隨後深褐與淺藍逆向而離,胯上馬鞍,手執僵繩,往各自的目標奔馳而去。

餘下斜陽依舊,一片離愁。

* * *

『聖特娜斯的戰士,執起你們的武器,為至高的獸神作榮耀!天空會替你們照亮一切道路,好讓你們踏過敵人的驅體奮勇前進,大地會使你們的步伐倍感輕盈,在日落之前讓壯士帶上勝利凱旋而回。戰士阿!要看清楚敵人的臉孔,好讓他們躲不過你的刀刃,要握緊手中的戰具,好讓敵人不能把你們任何一個踏在腳下。你們是勇敢的,精壯的戰士,去吧!把那使你們感到榮耀的勝利帶回來!』

這是軍隊出征前,祭司們必定會唱頌的祝福之歌。

握緊手中武器,軍隊中充斥著濃厚戰意。他們當中有體格強壯的劍士,眼界準確的弓箭手,也有前鋒,偵察兵等敏捷迅速的部隊,而重劍士,是視乎戰場變化而作出強烈攻擊或堅固防禦的多方面兵種,要求敏捷的思考及龐大的力量。在這支聖特娜斯皇家軍第七小隊中,能夠勝任這種要求並且具備帶領軍隊能力的,只有一人。

「聖特娜斯皇家軍第七小隊主帥,魂之重劍士艾普羅在此立誓,是次遠征必盡吾所能,帶領吾等大軍攻破敵營,將吾國之旗插在敵國的土地上,直至世界走往盡頭,太陽不再發出光輝為止!」軍隊的前頭,一名有深藍鬃髮的獅獸人吼叫,舉起手中的巨劍直指天上。

『好!』

戰士們亦舉起手中武器,直指向天,他們的吼叫聲勢浩蕩,他們的臉孔都是不怕死的豪傑。他們,正是由英勇將軍艾普羅所帶領的戰士──聖特娜斯皇家軍第七小隊!

「出發!」

* * *

戰場,阿蘭特斯平原,進攻奧特斯之必經據點。視野之下,一片遼闊,幾陣風卷起泛黃的塵土,日值正午。

彼遠此近,太陽之光在堅硬鎧甲上閃耀。敵我之旗,可蔽日,眼見之處,敵若雲。


看!那站在前頭的是誰?黃皮,金瞳,純銀白色鎧甲如陽光般明亮。那是非常特別的鎧甲,四件護腿甲以輕巧但堅硬的魂礦【註三】所製,擺脫了沉重,輕盈地套於腿上。隨後是大小恰當的護陰甲,連著兩邊腰甲直上胸前,於腹部露出整齊的一排肌肉。接著,兩肩套上稱身且輕巧的護甲,配上兩件護手甲。深棕色手套上伸出數條鋒利的爪牙,在隨風搖曳的淺藍披風遮掩下,仍透著刺骨的寒。

「奧特斯國的戰士們!」這邊廂,軍隊前頭的藍髮雄獅以響亮的聲音叫道,「命運已經臨到了你我之間,在命運面前,我們已經選擇了自己的方式,而你們,你們要選擇放棄,還是決定以手上的刀劍堅持你們的意念?」

問話者是一名獅族,深色皮膚,深藍鬃髮及瞳孔,灰黑鎧甲的反光如耀陽閃亮。那是非常獨特的鎧甲,與之前的那副有點不同:靈礦所製的四件護腿甲外形與金瞳虎族的相似,護陰甲也同樣恰到的貼身,灰黑腰甲從腰兩邊延伸至胸前,腹間的一排肌肉被深棕色衣物所遮掩。從護陰甲與腰甲之間,深棕衣物露了出來,至膝,自左腰繞至右腰,形成特別的裙擺,在風吹下飄揚。雙肩一件護甲,同樣配著兩件護手甲,深棕色的手套正處在握緊的狀態。背後,一柄巨劍默默亮著藍光,與深褐披風形成對比。

這兩名將軍的鎧甲都是獨特製造的,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世上獨一無二。

而且,只為特別的戰鬥才穿上。


「命運已經臨到你與我,在無可避免的命運前,我們,奧特斯的眾人民,決定以手中的信念,開闢屬於我們的道路!」對方的軍隊擺好了攻擊的姿勢,尖矛利刃已經指向聖特娜斯軍的眾戰士,「這一戰,我們將踏開自己的道路,或是亡陣於刀劍之下,二者只擇其一!」

「勝利只屬於其中一方,這場戰事將交由獸神主宰!」藍髮雄獅從背後緩緩拔出巨劍,直指向前方,「戰士們,上!」


一聲令下,剎那間,吼叫聲以排山倒海之勢自兩邊互湧,直到彼此撞擊在一起。戰場之上,塵土飛揚,兵器相擊之音充斥耳邊,奮拼力叫之聲響徹雲霄。
只見一道血自口中噴灑在鎧甲之上,另一道血亦隨之從某個戰士身體中爆出。它們把頭髮染紅,它們把眼睛變得朱赤,血在戰士們手中猶如瘋狂催化劑,驅使他們奮命地劈頭,斬腳,刺胸,插腹。地上的塵土被血所覆蓋,慢慢地積聚,蔓延,如血海般的情境使人心寒。


鏘!


一道閃爍劃過,戰場中央,刀劍密集之地,一場異常激烈之戰正展開著。

鏘!

又一聲,數根利爪擊在了巨劍之上,力量抗衡使劍鋒不斷擦出熾熱火光。

「咕...」面對卡伊薩突如其來的攻擊,艾普羅及時以劍身擋住了左邊揮來的三根利爪。

「反應變慢了?」當對方接下這一招後,卡伊薩以腳踢往劍柄處,雙方拉開了短暫的距離。隨即,黃虎又馬上進行前衝,「平時的你應該可以馬上作出反擊。」

「現在還只是熱身而已,卡伊薩。」在對方即將把利爪揮往自己身上時,艾普羅立刻穩住了腳步,一柄重劍瞬間揮出。

鏘!

驚人的響聲,卡伊薩雖然加以防禦,但力量的反彈卻使他往後滑動了六七步之遠。

「嗤...」

「你也是不如從前呢,兄弟。」艾普羅收起劍勢,轉而把劍身置後,微微蹲下,儲著勁。一股幽藍的光漸漸於巨劍刀鋒之上聚集。

「是嗎,那麼大家就不相伯仲了。」卡伊薩張開雙手,一點又一點黃色的光快速凝聚於掌心之中,只消不到數秒,光點已聚成帶有電流的雷球。隨即,雷球化為數條雷電附於銀白爪牙之上,卡伊薩快速揮出爪擊,數量多達八條的金黃色爪風以幾乎看不見的速度直飛藍獅。

「哈!」艾普羅又一下猛揮重劍,一道巨大的深藍劍風猛飛出去,緊接著又一道劍風配合成交叉之勢直奔金黃色爪風。

轟──!

──

* * *

「陛下......」一道聲音從皇座旁傳來,是一隻狐獸人,「真的需要那樣做嗎?」

「受人民所稱頌的英雄,一個就夠了。」坐在座位中的人神態悠然,輕輕地搖著手中的酒杯。紅色的酒液在狹窄的空間中晃動,然後流進說話者口中。

「可是之前已經犧牲了瑪雷爾將軍了,假如再犧牲了艾普羅將軍,那麼皇家八騎士......」

「放心,艾普羅的能力沒有那麼弱,」座位中的人打斷對方的話,「況且,那隻虎不可能忍心殺了他的。」

「......」

「艾普羅啊!」座位中的人突然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向著前方,「這杯酒是我敬你的,我就在這期待著你會帶點什麼回來!」


寬闊的大廳之中,一個黑影將手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 * *

轟──!

劍風相撞產生出濃密的煙霧,遮住你我的視線。

「嗖!」

一個身影快速穿過霧中,尖銳的利爪朝對方咽喉處攻去,不到半秒間,爪牙已攻至頸前。只見藍獅一個後退,爪牙便從頸前劃過,落空。隨即,艾普羅應虎族前衝之勢,快速地揮動巨劍,水平地朝虎族後腦劈去。

又一下快閃,卡伊薩馬上縮下身子,及時躲過對方的攻擊。急停,以手撐地,一記右踢腿朝藍獅臉上踢去。

擋!

艾普羅及時以左手抵禦,護手甲發出響亮的打擊聲。立刻地,艾普羅轉防為攻,左手牢牢抓住對方的腳,右手的巨劍已揮至對方身體旁。

落空!

卡伊薩借被抓的右腳作支撐點,左腳往對方腹部一踏,及時縮起身體,避過斬擊,一記重拳更順勢而出。只見藍獅一個放手,虎族身體突然下墜,重拳亦脫離了原本的攻擊範圍,再次落空。

至地,卡伊薩以手支撐,又一記掃腿直攻對方下盤。

再一個落空!

艾普羅迅速跳起,並且於落下時以手肘擊向對方。當攻擊將近命中之時,卡伊薩迅速往旁邊滾動,避過一記肘擊。瞬即,他以半蹲的姿勢穩住身體,黃色光點再次快速凝聚於掌中,一記右重拳狠狠地揮出。

「吼!」

「哈!」藍獅亦揮出右重拳,拳上也凝聚著濃密的幽藍之光。

轟──!

──

* * *

「嘎...嘎......」這邊廂,深藍鬃髮的雄獅喘著粗氣。

「呼...嘎呼......」那邊廂,黃色毛皮的猛虎亦然。

「不錯喔...」艾普羅站穩身子,再次衝向對方。只見他縱身一躍,猛地一揮,凝聚了藍光的劍鋒從空中朝對方身上斬去。

轟!

巨劍清脆地斬在了目標上,一刀兩斷,直斬至地,激起層層霧。隨後,薄霧迅速散去,大地上只剩一條又深又直的劍痕。

「咕...」艾普羅迅速轉身,巨劍劃過地面,猛地往上一斬。

鏘鏘鏘──!


幾道閃光劃過天際,巨響彷彿能驚天動地般嘹亮──一柄巨劍在空中漂亮地旋轉,勾劃出完美的弧形,然後安穩地插在地上。

「......」雙方已經拉開了距離,正處於一個僵持的狀態。艾普羅用手按了一下左邊的臉龐,看到了滿掌的鮮血──卡伊薩的利爪在他的左眼之下劃出了一條筆直的爪痕。

「還差一點呢,兄弟。」卡伊薩拔出雙手的利爪,置於掌上。細心察看,全數的八根利爪,都被斬斷了一半,一半在掌上,一半則在地上。

「還沒完,決戰吧,靈之格鬥士卡伊薩。」艾普羅微微一笑,隨即再次擺出作戰的姿勢。置於胸前的是那柄巨劍,不,是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巨劍!

「如你所願,魂之重劍士艾普羅。」卡伊薩拿著利爪的手用力緊合,只見幾絲電流從裡面透出來。幾秒後,卡伊薩的手向下一揮,雷電凝聚成了一把筆直的劍,鋒利無比。「戰場之上,互鬥之體,何以勝?何以負?」

鏘!

迅雷不及掩耳,卡伊薩一瞬間便來到了艾普羅面前,鋒利的劍鋒直斬向對方胸前。不過,艾普羅亦及時作出反應,以不到一半的巨劍擋住攻擊,兩個刀鋒僵持在一起,不斷發出摩擦聲。

「肉體之鬥者,愚。勝者,有兵勝無兵。」卡伊薩道,在僵持的形勢中慢慢佔了上風,劍鋒緩緩壓向艾普羅。

「......」艾普羅順勢一個微蹲,對方亦因而有半秒的空隙失去了重心,只見一個猛然的向上踢,卡伊薩便被踢往了半空中,「習武之真而互鬥者,求武之極,道之真。勝者,有術勝無術。」

「決勝吧,兄弟!」空中一個轉身,卡伊薩全身立刻帶著電流,旋轉著直刺往下方的艾普羅。

「喔喔......」藍獅蹲下,幽藍的光點不斷凝聚在那柄斷劍上,空氣流動更使深藍的鬃毛隨之飄揚。只見對方即將刺到,艾普羅亦儲足了勁,一個猛烈的揮斬順勢擊出,「吼!」


鏘────!


──


巨響傳遍了整個戰場,引來了雙方士兵的注意。停止了激烈的對戰,成千上萬的眼睛投向戰場中央的這場決戰,目睹這場決戰的最後結果──一隻獸人被打上了高高的天空中,全身的鎧甲已被損壞,手中的武器亦被轟至斷開數截。那,是一隻有暗黃色毛皮的虎族獸人。

「伏──」

身體下墜,跌到了地上,在平靜的戰場上發出清脫的響聲。


「卡伊薩......」名為艾普羅的獅獸人緩緩步行至他身旁,手中的巨劍亮著深藍的光──那是一把完整的發光巨劍。

「呵呵...看來你已經達到那個程度了......」頭被艾普羅托起,卡伊薩看著旁邊地上那件發光的武器,嘴角緩緩流著血,

「別說了,我幫你療傷。」艾普羅脫掉自己右手的手套,拿開卡伊薩胸前那塊毀壞的鎧甲,毛茸茸的獅掌貼在上面,一點點幽藍的光從指間亮出來。

「沒用的......」卡伊薩慢慢地用手撥開對方的手,但獅掌卻硬硬地貼在胸前,不肯離開。

「都說了沒......」當卡伊薩打算叫對方停手的時候,他注視到雄獅的眼睛裡閃著幾點晶瑩。於是,他放棄了勸說。


「心軟了麼...巨劍獅?」他溫柔地說。

「不知道......」艾普羅以極其微小的聲音回應,讓人不能聽到當中的語氣,但卡伊薩卻知道,他的聲音在顫抖。

「...艾普羅。」

「......」

「最後的......」卡伊薩緩緩抬起左手,輕輕地握著拳頭。

「......」藍獅沒有作聲,他只是靜靜地望著那微微震抖的拳頭,然後也伸出自己緊握的右手,與之相觸,「才不會是最後。」

「呵呵...」卡伊薩微微一笑,特別的溫柔,特別的祥和,「世界...總是這樣運行著的......任何人...都無法避免......」


世界總是這樣運行著的,任何人都無法避免。命運,就是喜歡為難所有人,不分你我,不論貴賤,精彩的交錯陶造出完美的生命。這就是命運存在的意義。
《獸之書》一章一節

唸完了這段文字,暗黃色毛皮的手緩緩地放下。卡伊薩,在艾普羅的懷裡靜靜地睡去。



「為什麼?」在場的士兵,突然有一人問道,「為什麼要這樣?」

可以聽到劍掉在地上的聲音。

「為什麼要攻打其他國家?」

可以聽到長矛掉在地上的聲音。

「為什麼要打仗?」

盾牌的聲音。

「為什麼,要殺人?」

旗幟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

放下了。士兵們,全部都放下了。放下了武器,放下了盾牌,放下了旗幟,放下了意念。全都放下了。

「我只是想好好地抱抱我的兒子。」一個人說。

「我只是想好好地和我的妻子交談。」第二個人說。

「我只是想好好地和鄰居過每一天。」第三個人說。


我們,只是想好好地過每一天。

為什麼?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要殺人?


「啾──」

來自天空的叫聲打破了平靜,一隻雪白的鷹在太陽下飛翔,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白鷹徐徐下降,落到了伸出來的一隻右手手臂上。

「辛苦你了,裂啄。」艾普羅取下繫在白鷹腳上的紙條,仔細地閱讀。

環境又恢復了平靜,各人都沒有再打下去的意慾,反而看著艾普羅接下來的反應。


一行,又一行。藍獅的眼睛不斷來回於文字上,彷彿血液的流動般,一下,又一下,帶著眼淚,沾濕手中的紙條。直至,眼睛停在了最後的一個文字上。

「我必須,繼續我的使命。」艾普羅握緊了紙條,抱著卡伊薩站起來。

緩緩的站起來。

* * *

聖特娜斯軍隊戰勝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聖特娜斯城中,人民紛紛準備迎接戰士們的歸來。當中,有代表讚賞的花環,有美味的佳餚,還有優美的頌詩等等,都是為了迎接明天歸來的戰士而準備的。

當晚,皇城中,寧靜地在皇座上享用美酒的人亦提到了這個好消息。

「果然不負我所望啊,艾普羅。」那人說道,「我就知道你並不是一個懦夫。」

「陛下英明。」站在旁邊的狐獸人附和,「有賴陛下的英明,這次的戰鬥才會大舉勝出。」

「恭維的話聽得夠多了,不要再說,」座位上的人喝了一口美酒,「不過,我倒是滿期待明天艾普羅回來的時候會是怎樣。」


「不用了。」一道聲音冷冷地發出,是來自於大廳盡頭的門口處,由於亮光沒有照到那邊所以是一片黑暗。「我現在就在這裡。」

沉重的腳步聲,來者的影子漸漸顯露在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下。

「艾...艾普羅!」狐獸人一看到對方的樣子,被嚇得大叫了起來。

在月亮照耀下的艾普羅,深藍的鬃毛彷彿亮著幽光。他穿著灰黑的鎧甲,與出戰前一樣,只是多了戰鬥的痕跡。他的眼是深藍的,與月亮造成反光,猶如兩個黑暗中的靈魂。左眼之下,一道爪痕亮著幽藍的光。
他手上握著一柄巨劍,巨劍在黑暗中同樣發著幽藍的亮光。只是,那些光的移動猶如電流般流遍整柄巨劍。

「奧特斯國根本沒有搶奪過什麼獸魂之石,是你找籍口派我去攻打的,是嗎?」沉重的巨劍在廳堂的紅地毯上劃過,留下一條發著幽藍之光的痕跡。

「奧特斯國曾經派使者前來解釋事件,是你找人把使者殺掉的,是嗎?」地面上的光痕漸漸蔓延到了台階前。

「就連兩年前,瑪雷爾的死,也是你的傑作,是嗎?」鋒利的劍已經直指向在位者的臉。

狐獸人早已逃去,剩下的只有在位者與艾普羅兩人,還有數秒間的寂靜。

「看來,你已經知道很多事了。」在位者扔掉手中的酒杯,站起來對著艾普羅,「看在你是一個好人才的份上,你要選擇繼續跟隨我,還是選擇以刀劍直向我?」

「我找不到讓我繼續跟隨你的理由。」艾普羅冷冷地說道。

「很好,既然你選擇了你自己的路,」在位者拔出腰間的配劍,並在瞬間衝向艾普羅,「那麼便接受你該承受的挑戰吧!」

鏘──!

──

* * *

「嘎...嘎嘎呼.......」走廊之上,回響著幾陣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穿著灰白鎧甲的狼獸人衝進大廳中,是艾普羅的副帥,因為聽到一隻狐獸人通報皇上被襲一事,因而趕至拯救。

不過,已經太遲。


在位者已經躺在皇座前的台階上,地上流著一灘鮮血。

旁邊,是聖特娜斯皇家軍第七小隊的將軍,魂之重劍士艾普羅,與他的武器──沾滿血跡的發光巨劍。

「不可能......」狼獸人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境象是活生生的事實,傷痛之下,他只好拔劍指向自己的將軍。「你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副帥......」艾普羅冷冷地叫道,緩緩地走到窗邊,打算往門口走去,「若然你仍是那個我所欣賞的副帥的話,就不要妨礙我。」

「不行!」狼獸人持劍擋在了艾普羅前面,「若然你還是我所尊敬的那個艾普羅將軍的話,你就不應該這樣一走了之!」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會令自己的處境變得更壞。」艾普羅道,一個躍身跳到了窗口邊緣,回頭微微一笑,「再見了,希望你我會有相見的機會。」

「將軍!」狼獸人馬上衝前去捉住他,可惜還是遲了一點,艾普羅已經縱身跳出了窗外。

「將軍!將軍!」狼獸人伸出頭去探望,但艾普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將軍......」無奈,狼獸人只能回頭,走至台階前,看著已斷氣的在位者,「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窗外,一輪弦月高高掛在空中,

「啾──」

一隻白鷹,翱翔。


-End-

【註一】日初之祝福,是獸族每天的儀式,於每天會送上一句祝福的說話,以代表自己的心意。傳統習俗。
【註二】靈礦,以堅硬度出名,全礦石中硬度位居最高,但同時也很沉重,適合製作重劍士的鎧甲。稀有礦石。

【註三】魂礦,以輕柔而出名,全礦石中硬度排行第二,但輕度第一,適合製作高機動性兵種的鎧甲。稀有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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